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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變革的信仰

——佛教雜誌《Tricycle》訪談國際創價學會會長池田大作

〈編按:本次採訪特輯刊載在2008年冬季號的《Tricycle》(三輪)上。這份美國佛教雜誌的特約編輯克拉克・斯特蘭德博士,是美國著名佛學家。〉

池田大作是國際創價學會(Soka Gakkai International,簡稱SGI)會長。SGI是世界最大的在家佛教團體,其美國分會會員的種族結構是當地最多元化的。在這個不可多得的訪談中,池田向《Tricycle》特約編輯克拉克・斯特蘭德(Clark Strand)敍述該團體非比尋常的歷史、其往往被誤解的信仰活動,以及會員的祈念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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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好萊塢明星、知名爵士音樂家,到世界各地的一般信徒,創價學會佛教徒最廣為人知的,就是他們唱誦的那句耳熟能詳的「南無妙法蓮華經」(Nam-myoho-renge-kyo),一句以日語發音的《法華經》題目。《法華經》明示,受持此經的人無一例外都能成就正覺。

  創價學會(「創價」意即創造價值)由牧口常三郎(1871-1944)於1930年創立。牧口是一名教育家,其教育思想深受十三世紀日本僧侶日蓮的教義影響。日蓮在世時為了日本的改革,曾試圖規諫當時的掌權者,治國應遵循《法華經》的理念。牧口於1943年被捕入獄。當時,日本的軍政府以國家神道的名義,逼迫所有佛教宗派合併,牧口是因為拒絕迎合政府的嚴令,而被控以違犯《治安維持法》之罪遭到逮捕。他一年後在獄中逝世。戰爭結束後,由他弟子戶田城聖(1900-1958)著手重建創價學會。學會發展迅速,會員劇增,逐漸成為一個推進和平、維護民眾權益的草根社會運動,備受全日本矚目。戶田1958年逝世後,於世界各地弘揚創價學會所信奉的日蓮佛法之責,就落在其弟子池田大作(1928~)身上。池田於1975年在關島成立了國際創價學會(SGI)

  SGI會員遍佈世界一百九十二個國家與地區,會員數約一千二百萬人,是世界最大的在家佛教團體,也是美國的佛教宗派中,會員人種最多元化的一個。在美國,其會員分屬兩千六百個區域小組,全國約有一百所會館。

即便在歐美的佛教徒之中,修習禪、內觀(Vipassana)和金剛乘(Vajrayana)等禪定流派的信徒,與SGI會員之間有著明顯的不同。這些禪定流派的佛教徒對SGI幾乎毫無認識。SGI是個怎麼樣的團體?奉行何種教義?SGI在這個多元文化的世界快速發展的原因何在?

  本次作為首個美國雜誌對SGI會長池田大作所作的專訪,由《Tricycle》特約編輯克拉克・斯特蘭德透過電郵方式進行、安德魯・格伯特(Andrew Gebert)翻譯。斯特蘭德曾花了兩年時間對這位SGI最高領導的思想哲學進行研究,包括其對佛教未來的展望、宗教間對話,以及全球性問題等的想法。

採訪內容

問: 大多數的美國人對日蓮佛法幾乎一無所知,只知道其信徒唱念《法華經》的題目「南無妙法蓮華經」(以下稱為「唱題行」)。可否為本雜誌讀者解釋這個基本修行在日蓮佛法中所具有的意義?

  池田:日蓮用了如此比喻來說明題目和其作用所在:「好比籠中的小鳥鳴叫,飛翔空中的鳥聽到呼喚而聚集前來。飛翔空中的鳥聚集前來,籠中的小鳥也會想飛出去。口中唱出妙法,我們身中的佛性聽到呼喚也一定會顯現出來。」

  唱念「南無妙法蓮華經」的意思是唱誦自身和一切眾生的佛性之名。此舉是出於相信萬物皆有佛性的信念,通過呼喚自身的佛性,以此「信力」來突破生命中阻礙佛性顯現的「根本無明」。所謂「根本無明」,就是生命本身具有的根本迷惑,它妨礙佛性的顯現,是讓人嘗盡生死之苦的根本原因。喚起自己這與生俱來的佛性,就可將自身苦於生死流轉的迷茫生命,轉變為脈動著「常樂我淨」四德的生命。

問: 乍看之下,這彷彿與道元的「只管打坐」和法然的「稱名念佛」同出一源,皆為日本鐮倉時代的專修教義。

  池田:正如您所指出的,日蓮的「唱題行」與道元的「只管打坐」和法然的「稱名念佛」之間有許多雷同之處。鐮倉時代是武士執政時期的開始,這三種修行的形成,無論是有意或是無意,皆是為了應對那戰亂不息的年代。

「只管打坐」的坐禪修行,其目的是顯現自身的佛性,而非尋求或依賴身外的某種絕對性真理,是「自力」佛教的代表。「稱名念佛」則仰賴自身以外的阿彌陀佛之力來救濟自己,這是「他力」佛教的代表。日蓮說:「法華經非自力,也絕非他力。」日蓮的「唱題行」,讓人展現潛藏在自身生命中、而且能超越自身的力量和智慧。《法華經》兼備「自力」佛教與「他力」佛教的特徵。

問: 您似乎在說,從某種角度來看,《法華經》結合了「自力」佛教與「他力」佛教兩家的特長。

  池田:是的。日蓮的修行方式符合現實,講求實效,任何人都可嘗試學習修行。透過這方面的修行,人人都可從自己的生命發掘無窮活力和智慧。假如民眾能達到如此的生命境界,就能戰勝人生的苦惱,放棄囿於「小我」的狀態,從而昇華至「大我」精神,進而解決面臨的衝突和紛爭。我堅信,日蓮佛法為人類的未來點亮了明燈。

問: 信奉日蓮佛法的SGI會員,為了事業成功、良好健康、美滿婚姻,甚至世界和平,而唱念《法華經》的題目。可是,這種不祈求六根清淨,反而為滿足俗世煩惱而祈求的做法,似乎有違於傳統的佛教觀。對於這個矛盾,您有何看法?

  池田:宗教的目的是讓人獲得幸福。如果從這個角度看待此問題,就可瞭解這其實並沒有任何矛盾可言。大乘佛教的理想,是實現「自他的幸福」,而《法華經》就是這個理想的最高典範。《法華經》闡釋「萬人成佛」的至理,明示一切眾生,不分男女,不究學歷,不論種族階級或出身,不顧文化社會背景如何,都能成佛。誦念《法華經》的題目,就是要確認自己這決意,終生貫徹初衷。

問: 儘管如此,佛教的傳統,尤其是大乘佛教的傳統,一貫重視為了悟道成佛的出家修行。那麼《法華經》是否為一種以宗教大眾化為目的的改革?

  池田:為了克服煩惱、尋求安心,一部分的修行者選擇了出家。只要這做法的目的是成就大乘佛教所說的「智慧波羅蜜」(智慧之道),《法華經》並不予以否定。但若只滿足於滅絕自身的煩惱而故步自封,那麼所能達到的淡泊心態只是短暫而無法持久的,與真正的佛的圓滿具足心境不能相提並論。

  日蓮教示「以信代慧」之道,讓所有人都能實踐「智慧之道」。透過對日蓮佛法的「信心」,日常生活的一切遭遇皆可成為顯現「智慧」的外緣。把現實生活中的煩惱轉變為湧現智慧的契機,日蓮稱之為「煩惱即菩提」。

問: 您談及,為了世俗的欲望而唱題,那麼煩惱就會昇華為菩提,這對日蓮佛法以外的佛教徒來說比較難以理解。

  池田:或許不易,但由於是重要的一點,希望包括SGI會員在內的眾多佛教徒能夠理解。日蓮佛法的唱題行,並不是吟唱可以滿足欲望的咒語。唱題行是基於對生命真理的信仰,與此真理冥合而進行的修行。其目的在於讓人超越日常生活中被煩惱所苦、執著於滿足欲望的「小我」,確立滿溢佛的智慧和慈悲的「大我」,可謂磨練生命、變革人性的道路。

  草創期的創價學會曾被嘲笑是個「病人和窮人的組織」。我的恩師,創價學會第二任會長戶田城聖卻引以為榮,宣稱:「救濟窮人和病人的宗教,才是真正的宗教。這樣的佛教,才可稱為真正的佛教。不管如何遭人唾棄嘲笑,創價學會必與老百姓、不幸的人站在同一陣線,為他們奮鬥。以佛的眼光來看,這才是最崇高的行動。」戶田會長凝望著日本戰後荒蕪的光景,對學會的行動抱著不移的確信。

  再說,《法華經》並沒有否定現世利益。即便是抱著獲得現世利益的初衷皈依《法華經》的人,也可透過此經的教義,確立以此信仰為本的人生。從與佛法結緣的那一刻起,不論人生處於哪一個轉捩點,或面對著何等苦惱和憂慮,自己本身將隨著信仰逐步成長,得入智慧之道。《法華經》闡釋,信奉這宣導萬人成佛的經典,讓心靈保持清淨,就可確保日常生活中的言行舉止與佛法的基本精神協調一致,並享有正確的人生。《法華經》和日蓮佛法主張,佛與凡夫之間是絕對沒有隔閡存在的。

問: 日蓮諫勸日本國家領導,主張他們皈依佛法,實現以佛法為基礎的社會,他所用的詞語內容含有預言未來的成分。西方學者認為,日蓮是首位做出如此行動的佛教僧侶。根據日本的傳統想法,宗教應該輔佐而非挑戰既成的權力結構。然而,日蓮卻奮不顧身,闡述何謂以佛法哲理為根本的社會。日蓮到底為何會做出如此勇敢的舉動?

  池田:誠如您所說的,傳統上日本的眾多宗教都依附國家的權力結構。瞭解日蓮與權力抗爭的源由,可以說是更深入瞭解日蓮本身的關鍵。

  促使日蓮奮然立起的,是他欲救濟「苦惱民眾」的慈愛和責任感。日蓮的行動正是出於他「與民同苦」的慈愛,以及對「變革社會」的熱忱。

  在十三世紀的鐮倉時代,日本自然災害、糧食短缺、瘟疫、戰亂等此起彼伏,平民百姓的生活受到嚴重的打擊。可是無論是掌權者,或是依靠他們權力的宗教家,大家只管明哲保身,不顧人民的死活。厭世情緒充斥於世,人民皆感軟弱無力。對於眼前這民不聊生的狀況,日蓮無法坐視不理。他不畏懼當時的政治軍事權勢,展開一輪思想與言論的爭鬥。

問: 那豈不是很危險?

  池田:正是如此。日蓮自己也很清楚,那樣的舉動是非常危險的。1260年,他執筆《立正安國論》,將這份警世的論文呈給鐮倉幕府掌管實權的北條時賴。日蓮深知,在封建的日本社會,讓當權者改變意識是第一要務。「立正安國」是依據正法,使國家(社會)安泰昌隆之意。由那時候起,日蓮成了被迫害的對象,屢屢遭到襲擊,並數度被判處流刑。儘管如此,他非但不向權貴顯要獻媚阿諛,還追究他們失職之責。日蓮所闡釋的濟度現世的教義,讓他在民眾之中贏得許多的支持。這都是任由社會魚肉的人民,日蓮對他們所產生的影響,被視為對當時的權力結構的一種威脅。

  對日蓮而言,這都是預料中事。他毫無掩飾地表述過自己的心緒,談到自己最初的一段時間曾經猶豫不決,不知是否要踏出為社會敲響警鐘的一步。他敍述道:「這件事只要稍微透露口風,一定會招來父母、兄弟、師長甚至國主施加的難。不講出來,又好像不夠慈悲」。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並謹記著《法華經》「於如來滅後……廣令流布,使不斷絕」的教誨,他終於發下宏願,立意要變革社會,使萬眾皆幸福。

問: 創價學會又是如何發揚日蓮的這份精神遺產?

  池田:創價學會由牧口常三郎和戶田城聖兩位會長於1930年創立。兩人都是尋求革新的教育家,曾共同為日本教育的改革鞠躬盡瘁。牧口會長於1928年皈依日蓮佛法,戶田會長也隨之入信。與日蓮相同,牧口與戶田非常關心在現實生活中苦惱的民眾,盡心竭力地為他們的幸福奮鬥。

  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後,二人在日本軍國主義的狂瀾中巍然屹立。當時的軍政府為了方便其侵略他國的政策,利用國家神道來對國民進行精神統一,牧口和戶田對此嚴加譴責,以招致二人被逮捕入獄。牧口會長因營養失調而於1944年在獄中逝世,享年七十三歲。戶田會長最終獲釋,在戰後荒蕪的日本重建創價學會。

問: 可是反對創價學會所推進的「和平」與「包容萬人的人性主義」的思想的,不僅是軍部政權吧?

  池田:您說得對,甚至當時的宗教界也缺乏對創價學會的理解。日蓮入滅約七百年後,其佛法已與民眾脫節,在若干年前還被詮釋為極端國家主義。牧口會長讓日蓮佛法回歸其「為人爭取幸福」的本義。牧口會長本著這理念促進社會改革,他由社會的根基開始做起,從小學教育的革新,到人民生活的改善,逐步推進他所指望的社會變革。

問: 幾乎所有的佛教流派都回應軍政府的要求,合力支持由其發動的戰爭,日蓮佛教不也隨波逐流嗎?

  池田:在那個軍國主義沸騰的瘋狂時期,牧口會長所屬的「日蓮正宗」屈服於強權的壓迫。例如,該宗僧侶從日蓮的文獻中刪除和修改被有關當局視為有「問題」的詞句。相反的,牧口會長一生貫徹日蓮佛法「為民眾的幸福奉獻」的人道精神,在獄中為此信念殉身。

問: 戰後崛起的創價學會所秉持的現代化、全球化人本主義,是否是牧口會長反戰立場所造就的?

  池田:可以這麼說。但用「受到啟發而形成」來形容兩者之間的因果關係或許更貼切。牧口會長嚴守日蓮佛法的人本主義精神,他的奮鬥成了我們學習和仿效的模範。

  其弟子戶田城聖熬過艱苦的監獄生活,獲釋後重建學會,之後出任學會第二任會長。戶田會長讓佛法在現代社會中重展光輝。他在獄中曾鑽研含義深奧的《法華經》,通過自身的悟達,理解到「佛即生命」這佛教史上前所未有的結論,由此得悉該經典不但超越種族、宗教和文化等差異,還可普遍地在現代人心中引起共鳴。出於此原因,戶田會長致力宣揚《法華經》的教義,使其成為人人皆可理解、活用的現代哲學。

  戶田會長深信創價學會繼承了日蓮佛法的精髓,肩負廣泛宣弘日蓮佛法的使命。戶田會長從未離開過日本,但他的心卻一直關注著世界的和平。

  戶田會長在1957年9月,即他逝世的半年前發表了《禁止原子彈氫彈宣言》,斷然指出核武器威脅人類生存的權利,是絕對惡。此宣言其實也是在宣揚《法華經》愛護和平、尊重生命的精神。戶田會長盡他所能,讓日蓮佛法普及於世,我相信這是他最大的成就。

問: 可是戶田會長並沒有將創價學會領上世界的舞臺。那成了您創辦國際創價學會(SGI)的目的?

  池田:作為學會的第三任會長,我深受兩位前輩的啟發和激勵,一直身感自己肩負弘揚日蓮佛法、使之延續未來萬年的重大責任。戶田會長於 1958年4月辭世數周前的某一天還把我喚到他身邊,告訴我他夢見自己去了墨西哥,提到那裡有許多人在期待學習佛法。在詮釋日蓮佛法的過程中,我嘗試把只通用於日本人民的固有文化和歷史的部分,由教義的核心內容中劃分出來。一直以來,我與來自不同領域的各方人士對話交流,以期在表達自己的思想時,能表現得更貼切,並廣泛地深入人心。我相信,所有的文化和宗教,都是人性的深邃表露,因此在談話時,經常參考佛教以外的文化傳統,汲取文學、藝術、科學和醫學等領域的構思和洞察,與包括創價學會會員在內的人分享來自不同文化和宗教背景的思想家的箴言。

問: 我記得美國學者理查・西格(Richard Seager)在其研究創價學會的著作中指出,他並沒有在日本美國兩地的創價大學校園內看到傳統的佛像或其他的佛教飾物,卻見到雨果和惠特曼的銅像,這讓他感到驚訝。

  池田:英國哲學家懷特海(Alfred North Whitehead,1861-1947)如此形容宗教:「其原理或許永恆不滅,但原理的表達方式卻必須不斷演變改善。」在我看來,用此話來形容佛教尤為貼切。無論生於任何年代,或來自何種文化背景,但凡是人,則誰都希冀和平和幸福。佛教這個充滿發展潛力的生命哲學,原本便是為了回應人們這份永恆不變的心願而存在的。因此文化間對話是佛教在今後千年期間發展的關鍵。佛教固然必須堅守其核心理念及教義本質,但同時也需要接觸他者、去學習和進化。SGI重要的使命,在於「重新探求」佛教、使它「淨化」和「普遍化」。我認為這也是佛教的本質所在。

問: 您將《法華經》的教導定義為「人性變革」。我想,這定義中的「人」,正符合了您所推重的佛教人本精神,但就「變革」而言,SGI的教義中有些什麼比較具有變革性的地方?宗教的人本精神又如何促成這方面的「變革」?

  池田:佛法本來就是一種「變革性」哲學,其中的「成佛」論更是個先進革新的概念。「成佛」雖然是個巨大的轉變,但其實也意味回歸人原本最自然的狀態。日蓮曾表述:「潮之漲落,月之盈虧,春夏秋冬四季之間,必有遷移變化,凡夫之作佛亦如是。」

  戶田會長在世時經常提到「人性變革」(日語:「人間革命」),以致這個措辭後來被廣泛使用。那是用以形容「成佛」的現代詞。對日蓮佛法而言,「成佛」會對社會造就深遠的影響。在內心進行精神變革的人,可以領會生命真正尊貴之處。如此變革,可以克服由無視和不重視生命所造成的種種現代社會弊病。出於這個理由,人的幸福、社會的和平,都是建構在內心變革的基礎之上。在日蓮佛法看來,幸福和平與內心的變革息息相關,兩方面是表裡一致的事物。

  戶田會長解釋:「『人性變革』並不是什麼特別或超乎常理的活動。簡單來說,這可以是由怠惰變得勤奮的改變,也可以是尋找學習的樂趣的過程,又可以是讓貧困的生活變得富裕的轉化。『人性變革』是指人生基本方向的改變,而能夠使這成為現實的,是提倡意識變革的佛道修行。」

問: 那可與我們所熟悉的「成佛」論大相徑庭。

  池田:在日本和一些亞洲國家和地區,「成佛」已被看成往生或死後的事。戶田會長之所以稱之為「人性變革」,是為了強調人人都可以在一生之中成就這樣的變革,使自己的潛質和特長開花結果。我相信,擁有這般志向的人民,無論處在世界的任何一方,假如都能團結起來,就可共同開創通往非暴力的全球革命之道。

問: 釋尊在《法華經》的結尾中宣稱:「若見受持是經典者,當起遠迎,當如敬佛」。您如何解釋這段話?

  池田:我相信,對於生活在這多元宗教的世界的佛教徒來說,這番話提供了明確的處事指南。日蓮稱「當起遠迎,當如敬佛」這八個字為釋尊「最上第一之相傳」。這樣的品行,是釋尊最欲見到後世的《法華經》修行者培養的。畢竟,關愛世人原本就是人應有的行為。

  《法華經》的「常不輕菩薩品」描述了「常不輕菩薩」的事蹟,說這位菩薩每每遇到人時都禮拜讚歎:「我深敬汝等,不敢輕慢。所以者何?汝等皆行菩薩道,當得作佛。」在這個通訊交通皆發達但問題累累的時代,這不正是我們現代佛教徒必須學習的榜樣?

  大乘佛教稱我們這個時代為末法時代。據說,末法的特徵包括動盪不安、紛爭不斷等狀態。若要逆轉這股時代激流,我們必須相信自己和其他人都身具佛性,並勇於尊重和敬愛其他人,除此別無他法。

問: 如此態度在國際政壇上已不可多見,但未來總是充滿希望的……

  池田:那是必然的,佛法已經指明如何點燃這種「希望」。那是個喚醒人們心中佛性的過程,其中關係到相信自己和其他人,以及「當如敬佛」般地尊敬其他人。日蓮宣導的「折伏」布教方式,能在此發揮重要作用。「折伏」所注重的,是在與人接觸時相信對方的佛性,以慈悲相待,祈願對方的幸福,如此才可進行有誠意、互敬互愛的對話。這就是布教的真意。布教首先便是透過持續、互敬的對話,來構建信賴與友誼的。

  尊敬他人這慈悲心,是萬人具有的本性,那是希望的泉源,亦是個超越宗教信條的普世真理。佛教徒尊重他人是出於尊敬對方的人性,而不計較對方的宗教信仰。日蓮曾用個頗富詩意的譬喻來形容這一點:人向鏡中禮拜時,則鏡中之影又向自己禮拜。這是佛教真正的精神,也是我那麼肯定希望必然存在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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